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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红楼梦》中的泰山元素
发布时间:2015-10-14 14:17:44.0 | 文章来源::  | 发布人:admin

<红楼梦》中的泰山元素

编者按:历时近三年拍摄和制作,李少红版电视剧《红楼梦》近日开播,在社会上再度引发“红学热”。本报特发红学研究者周郢文章,对《红楼梦》与泰山的文化渊源作一番追溯与诠说。
书名出自泰安诗人诗句
《红楼梦》这一充满哀艳迷离色彩的题名,考其出处,乃是源于唐代泰安诗人的诗句——
红学家周汝昌先生《红楼梦新证》中曾求索《红》书题名之来历,中引李化吉之说,谓唐人蔡京《咏子规》诗中有“惊破红楼梦里心”之句,为雪芹之所本。后吴汝煜、吴新雷等亦皆撰文申叙此说。《红楼梦》名出蔡京诗,遂为红学界所认同。
蔡京,郓州人(即今东平县)。京早年为僧,大和四年(830)令狐楚帅天平军,于道场中见之,爱京聪慧,令其还俗。开成元年(836)登进士第,历官岭南节度使,旋因士卒哗变被逐,最后自尽于零陵。蔡京以勤学工诗见重于刘禹锡、令狐楚及贾岛等人,刘氏誉其“已是世间能赋客,更攻窗下绝编书”(事详《中国文学家大辞典·唐五代卷》)。惜蔡京诗多已散佚,《全唐诗》仅辑得三首。
蔡京《咏子规》七律全诗,见于《全唐诗》卷四七二,其诗云:
千年冤魄化为禽,永逐悲风叫远林。
愁血滴花春艳死,月明飘浪冷光沉。
凝成紫寒风前泪,惊破红楼梦里心。
肠断楚词归不得,剑门迢递蜀江深。
全诗色调冷艳,意象凄绝,而颔、颈二联,尤似与雪芹之花魂冷月,同一笔触。伤春泣血,诗心遥通。难怪曹氏撷摘其“红楼梦”三字,用冠其悲金悼玉之说部。故周汝昌先生有诗咏蔡京与《红楼梦》之因缘云:“春花乾死月沉冰,鹃苦红楼破梦曾。三字词源搜句例,蔡僧多恐亦情僧。”
《红楼梦》中的泰山女儿茶
《红楼梦》六十三回中写到关于女儿茶的一段情节:林之孝家的到怡红院来巡夜,问起宝玉睡了没有,并吩咐袭人:“该沏些普洱茶吃。”袭人、晴雯应答:“沏了一蛊子女儿茶,已经吃过两碗了。”
“女儿茶”的记载屡见泰山古代典籍上,如明人《岱史》中称:“茶,薄产岩谷间,山僧间有之,而城市皆无,山人采青桐芽,号女儿茶。”清人《岱览》亦云:“女儿茶……清香异南茗。”其他如《泰山志》《泰安县志》上也都有提及。明代泰山人宋焘有品饮“女儿茶”诗作:“携我寻真者,酌彼以青桐。至味元无味,恬然自不穷。”与曹雪芹同时代的诗人桑调元,于乾隆十九年(1754)游泰山时,曾作《女儿茶》五绝,他在诗中写到:“携将圣母水,烹取女儿茶。”桑诗说明此茶当时仍为世人所熟知,并已成为文人学士的饮品。此诗的发现,为《红楼梦》中女儿茶出自泰山提供了新证。
“冷月葬花魂”源自泰山小说
在大观园寂寞的秋夜里,一只孤鹤戛然从水中飞起,惊破凹晶馆的凄清。锦心绣口的湘云顿时吟出“寒塘渡鹤影”的佳句,而黛玉片刻沉思之后,续咏了堪称绝唱的诗句:“冷月葬花魂”……。这是《红楼梦》七十六回中的精彩情节。“冷月葬花魂”这一佳句,与宋代泰山小说《盈盈传》颇有联系。
《盈盈传》中叙述:北宋时期,歌妓盈盈姿容秀美,且能歌善舞,诗思敏捷。才子王山对之十分爱慕。后王山因事辞归,盈盈悲泣不止,遂怀痛切之情撰《伤春曲》:“芳菲时节,花压枝折。蜂蝶撩乱,阑槛光发。一旦碎花魂、葬花骨,蜂兮蝶兮何不来?空使雕阑对寒月。”
二年之后,当王山重游旧地,盈盈早已不在人世了。原来自王山去后,盈盈思念成疾,一夕梦见一红裳美人,道:“玉女命汝掌奏牍。”盈盈惊醒,哭述其母:“女儿将不久于人世,王郎若是再来,可访我于东岳之上。”当夜竟溘然而逝。王山感伤万分,几年后其登泰山,徘徊于玉女池畔,回思盈盈梦中之语,题诗凭吊:“忆昔闲汝淡伫衣,一枝红拂牡丹徽,无端不入襄王梦,为云为雨到处飞。”是夜,王山恍惚间似见有侍女来召,便随其步入一洞,谒泰山玉女。经其玉成,重会盈盈。当鸡声报晓,王山拜别出洞,但见苍崖古木,日观峰北巨石上犹题着盈盈一诗:“绛阙珠宫锁乱霞,长生未晓弃年华;断无方朔人间信,远阻麻姑洞里家。历劫易翻沧海水,浓春难谢碧桃花;紫台树隐瑶池阔,凤懒龙娇日又斜。”后王山撰《盈盈传》(载宋李献民编《云斋广录》),详记他这番奇特经历。
《红楼梦》中的“冷月葬花魂”,正是化用了吴女盈盈“碎花魂、葬花骨”、“空使雕阑对寒月”的诗句。程毅中先生认为:盈盈的《伤春曲》,“在一定程度上,可以看作林黛玉《葬花词》的先声。”(《宋元小说研究》页124,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)。此外,有的红学家还认为:“时复好颦”的盈盈还是“中国文学史上较早出现的林黛玉型的怨女”(薛洪勣《“冷月葬花魂”还有更早的渊源》,载《红楼梦学刊》1985年第1辑)。王人恩先生则比勘两书,指出:“王山之入溪洞,有如宝玉之入太虚幻境。”(王人恩《“寒塘渡鹤影,冷月葬花魂”考论》,载《红楼梦学刊》2006年第2辑)这些,都可以看出《盈盈传》对《红楼梦》创作的影响所在。
“太虚幻境”原型出泰山
《红楼梦》中以其五彩椽笔,生动描画了一处“幽微秀灵地,无可奈何天”的梦幻世界“太虚幻境”。小说中这一理想境界的构筑,实与泰山信仰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。
脂砚斋在揭出“太虚幻境”时特笔作批:“余今意欲起‘太虚幻境’,似较修‘七十二司’更有功德。”已明晰揭橥“太虚幻境”与阴司信仰的文化渊源。秦汉以迄汉唐,中国人信仰的阴府冥界一直被认定为泰山。唐宋以后,“泰岳阴司”开始具体化,不仅官署被定名为“司”,成为“七十司”;而且各司名称也陆续出现,构成一庞大的冥府行政系统,其设置完备,法度森严,用具体形象彰显了惩恶扬善、阴府无私的信仰观念。《红楼梦》写“太虚幻境”,其内部结构皆由“司”组成,如痴情司、结怨司、朝啼司、夜哭司、春感司、秋悲司。这一场景,确与“泰岳阴司”信仰十分接近。小说中警幻仙子言道:“此各司中,皆贮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。”继之写宝玉“进入门来,只见有十数个大橱,皆用封条封着,看那封条上,皆是各省地名。”而泰山有簿录记人生死之说,源起甚早,至唐,生死簿录又演化为备记生人年寿、生平、际遇、功过的谱册。如唐人《河东记》叙举子李敏求游泰山地府故事,其中写道:“院有四合大屋,约六七间,窗户尽启,满屋唯是大书架,置黄白纸书簿,各题签榜。”唐人笔下的阴司“大书架”与雪芹笔下的幻境“大橱”几无二致,而所庋簿册预言世人命运也如出一辙。在“太虚幻境”“珠帘绣幕,画栋庄严”的香艳环境中,潜伏着一道污浊凶险的暗流——“忽尔大河阻路,黑水淌洋,又无桥梁可通”,“迷津内水响如雷,竟有一夜叉般怪物窜出,直扑而来”。传说在泰岳幽府之中,亘有一河,名曰“奈河”。“太虚幻境”中的“迷津”,明显带有泰山地府“奈河”的影子。 “泰岳阴司”的信仰与景象,一直是古代小说创作的一大母题。从敦煌变文《唐太宗游地府》到后来的《太平广记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聊斋志异》、《续金瓶梅》等书,无不有“游冥”的情节。宝玉在“幻境”中入诸司、观簿录、阻黑水、困迷津,显然是汲取了上述“游冥文学”的素材。
“太虚幻境”固然曾借景于“泰岳阴司”,但绝非是对后者的模拓或翻版,而是借其形而易其神,使之成为体现作者美学思想的全新创造。但作者的这番创新也并非是无源之水与无根之木,乃是来自泰山信仰的另一层面——碧霞元君信仰。碧霞元君信仰源起于宋,最早出现其文学形象的作品,是北宋王山的自叙体小说《盈盈传》(见上)。这篇小说中描述之泰山玉女形象,年龄为二十四五,是一青春女性;所居虽在泰山,但不是“列案诸司”之幽府,而是“洞门重楼”之仙宫;其司掌天下为情所困之痴儿怨女。曹雪芹正是参照碧霞元君这一爱情青春女神的早期形象,塑造成“幻境”之警幻仙姑。
如果将“太虚幻境”与“泰岳阴司”进行一番比对,便会发现前者正是对后者的“反照风月宝鉴”:“泰岳阴司”各司设置,上及鬼神,下及动植,却独独不曾为天下女性设一专司;行为上有“孝顺”、“杀生”、“忠直”、“堕胎”等,唯独缺乏人类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——爱情。雪芹的“太虚幻境”则反其道而行之,其境是清一色的女儿国,内中诸司若“痴情”、“结怨”、“朝啼”、“夜哭”、“春感”、“秋悲”、“薄命”等,无一不是围绕女性感情与女子命运而设立。“泰岳阴司”突现的主题色调是恐怖与血腥。罪人面对的末日审判,充满了仇恨、报复、惩罚、杀戮。而“太虚幻境”凸现的主题色调则是凄艳与温馨。当“普天下所有女子”经历过春感秋悲的人生体验之后,由警幻仙姑“引渡”她们脱离尘世孽海,使众花之魂飞升到理想梦幻的“天国”,从此消怨怯恨,得到永久的灵魂安宁。“泰岳阴司”的主神是神秘威严的男神东岳大帝,而“太虚幻境”的主宰者则是美丽多情的警幻仙姑。与岳帝“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”不同,仙姑则是“专司人间之风情月债,掌尘世之女怨男痴”,“访察机会,布散相思”。如果说“泰岳阴司”的主色是“黑”,那么“太虚幻境”的主色则是“红”了。作者以其炽热的生命情感和对新世界的美好憧憬,创造出“观者恶其荒唐,余则喜其新鲜”(脂批)的“太虚幻境”,为中华文学“别开一情色世界”。从其文化渊源上来讲,则“太虚幻境”可谓是自“泰岳阴司”黑水汪洋中绽放的映日荷花!

附:泰安诗人题《红楼梦》诗
《红楼梦》出,文坛题咏者甚众,存诗在三千首以上。其中清代泰安诗人赵中隽,也写过一首题《红楼梦》诗:
祖德天恩海样深,繁华惜向梦中寻。
可怜难保功臣业,最是多疑妒妇心。
薄命女儿归土陇,痴情公子遁禅林。
盛衰倚伏寻常事,翻惹痴人泪满襟。
(《读红楼梦书后》)
赵中隽(1853—1889),字子才,清代泰安谷家庄人。同治癸酉拔萃科,以知县分发福建,光绪十一年补归化(今福建明溪)知县,以积劳卒官。赵氏“生平工为诗,尤长于五言古体,在闽,闾阎疾苦辄形诸吟咏”。其诗无刊本,世所罕知。笔者曾见其诗稿一册,存诗近百,多作于归化任上,描述明溪风物及薄宦情怀。题《红》诗亦在卷中。是作所咏系程高百二十回本,诗人感叹黛玉魂夭,宝玉遁世,为木石奇缘而洒满襟痴泪,可见中隽也是一位至情之人!